贏得威尼斯影展評審團大獎的電影《夜行動物》（Nocturnal Animals）是時尚設計師湯姆福特（Tom Ford）跨足影壇的第二部作品，這次他不但親自執導，還扛起編劇和製片的工作，更與曾幫流行天后瑪丹娜（Madonna）打造演唱會服裝的戲服設計師亞莉安飛利浦（Arianne Phillips）二度攜手，為這部錯綜複雜的懸疑驚悚片打造服裝造型，但別以為時尚金童會趁機在電影中大量置入自己同名品牌的商品，其實電影中一件Tom Ford的產品也沒有，Tom Ford更直言，「我拍電影不是為了要賣衣服。」

▼身兼時尚設計師和電影導演多重角色的Tom Ford，將時尚與電影事業徹底劃分，在《夜行動物》裡，看不到任何一個他自有品牌的產品。


現在、過去與虛構 《夜行動物》無縫串起三世界
這部改編自奧斯汀萊特（Austin Wright）暢銷小說《Tony and Susan》（湯尼與蘇珊）的電影，描述由艾美亞當斯（Amy Adams）飾演的洛杉磯藝廊經營者蘇珊，事業成功，坐擁能夠一覽洛杉磯夜景的現代豪宅，又有個高富帥的老公，但看似擁有一切的她，內心卻相當空虛。一天，她收到由傑克葛倫霍（Jack Gyllenhaal）飾演的前夫愛德華的小說作品《夜行動物》，在閱讀的過程中，讓她不禁開始回想起兩人過往的時光，而小說中的故事也迫使她重評估自己的選擇。

這部電影共有三個世界：一個是位於洛杉磯的現代世界，一個是位於紐約和德州的回憶世界，那是艾美亞當斯的角色蘇珊年輕時曾經待過的地方，然後是劇中劇的小說世界，《夜行動物》小說裡的德州西部。



曾經以 Tom Ford 首部電影《摯愛無盡》（A Single Man）入圍英國影藝學院 BAFT A獎的 Arianne Phillips 認為，這部電影很大的挑戰就是，要不著痕跡的區隔出這三個世界，「乍聽之下就已經感到相當矛盾了，但這都要歸功於Tom導引方向。我可以很有自信的說，跟 Tom 一起合作，有幾點是可以很確定的，第一，影像一定會被拍得很美，這對戲服設計師來說是很棒的事情，其次是角色塑造考慮得很周詳，進而帶動劇情推演，因此跟Tom合作，會很自然產生這樣的信任感，我真的很信任他說故事的能力，當然還有他本身的美學語言。」



戲服設計師如偵探 鉅細彌遺探詢角色動機
戲服設計與時裝設計不同之處在於，戲服設計的重點在於塑造角色、講述故事、設定情緒氛圍，而戲服設計師的工作就是為觀眾留下這些視覺上的蛛絲馬跡，同時讓演員們穿上戲服後，能更容易進入角色之中，因此導演的想法和靈感越精確，對於創意團隊在發想執行上也就更有幫助。


▼Tom Ford認為，艾美亞當斯飾演的蘇珊有很多層次的複雜情感，但表面上卻假裝冷靜和鎮定。



Tom Ford寫劇本時，會先收集跟角色及其所處世界有關的圖像，包括室內、各個地點、真實人物的圖片，接著再把他收集圖像所獲得的細節寫進劇本裡，Arianne Phillips表示，「大多數導演不懂服裝術語，但他在創作劇本時，也會創造角色的世界，會有許多關於場景設計和角色情緒的深度描述，而且在他們的造型部分更是如此。」


▼Tom Ford創作的劇本帶有詳盡的場景、服裝及角色描述，並將所有聲音和影像視覺化，以藉此建立角色之間的關係。



雖然Tom Ford的劇本已經提供了大量的細節，但依舊有許多不能單從劇本中推敲研究的角色問題，向來重視準備工作的Arianne Phillips，於是又與Tom Ford一對一的開過許多次會，「我像個偵探似的，因為我要找出角色的動機是什麼，這也會影響到她的造型，因此我們談了很久，看了很多參考和研究，Tom在談論她是怎樣的女性時，通常準備相當充分，從我們在大眾文化中熟悉的人物，到他過去生活中所認識的某個人，或是我們曾經在雜誌裡看過的一張照片，什麼都有可能，就只為了溝通她的造型。」


「我們討論色彩、輪廓及其他更多有助於設計的資訊，然後我們看著許多古董服裝，我構思出每套戲服，接著就進行製作、試裝，與艾美碰面，讓她試穿，之後我們會在攝影機前試拍，這樣等到正式拍攝時，一切就都非常完美了。」Arianne Phillips說。


▼Tom Ford習慣把劇本細分到每一個鏡頭，再加上與劇組人員創意激盪出的火花，讓電影更為豐富細緻。


非常清楚要如何呈現角色造型的Tom Ford，幾乎每次試裝時都會在場，Arianne Phillips 坦言，許多導演從來不會參加戲服試裝，但試裝卻是Tom Ford創作過程很重要的一部份，也就是這樣的時刻才會出現神奇的火花，「試裝其實是嘗試錯誤的時刻，我們探索角色個性，戲服應該如何透露這些訊息，之後我們才能開始加上髮型和化妝等等，這一切準備都是有幫助的，等到開拍時，Tom 能真正專心完成當天的拍攝工作。」Arianne Phillips 說，「對於那些在製作過程較晚才加入的演員，我們也找了身體替身來試裝。」


打造艾美亞當斯雙重形象 拒用自家品牌干擾觀影體驗
對於坐擁一切卻不開心的蘇珊，Tom Ford表示，「我希望她看起來非常完美，甚至有點過於人為刻意，她的頭髮是自然捲，因此必須要非常死直，一切都是經過仔細思考算計的，手袋、手錶、皮草外套，所有的一切。」


▼電影中藝廊開幕的戲，艾美亞當斯所配戴的黑玉項鍊，由與Tom Ford合作7年的珠寶設計師Lisa Eisner打造，是種武裝防備的象徵。


創意團隊在電影中運用了許多中性色彩，Arianne Phillips 表示，電影開始時，蘇珊在藝廊開幕活動結束後，獨自一人穿著一身很戲劇性、強而有力的黑色服裝，站在一個全白的空間裡，極具對比的反差畫面也為蘇珊這個角色定調，「蘇珊這個角色其實有兩個部分，在現代故事中，她在公開和私下的角色形象是完全不同的，她的公眾形象是非常精確而表象的，連一根頭髮也不能亂，而她在家中的私下形象，我們看到她在看小說，那是她較柔和、更脆弱的一面，她剛強的外在和內心世界的混亂彼此衝突交錯是非常重要的。而在回憶世界的部分，觀眾看到了她的角色轉變，年輕的蘇珊是個充滿希望的天真女性，透過那些回憶的片段，我們就能明白她這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。」



觀眾有注意到 Tom Ford 用什麼顏色來貫穿 3 個不同世界嗎？


Arianne Phillips說，「艾美亞當斯的戲服有量身設計的，也有直接購買的。現代部分大概有80%都是特別為她製作的，回憶部分，有許多是直接購買的，我們參考了許多90年代的服裝風格，並思考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年輕女孩，有著她那樣的社經背景，原本在德州，之後搬到紐約發展出她的事業，會有怎樣的穿著。這是部現代電影，必須要能夠令人信服，因此我喜歡混搭一些現成的服裝。」


▼強烈認為圖像勝過千言萬語的Tom Ford，善用場景、服裝及攝影等視覺語言呈現角色的內心糾葛，不用自家品牌產品，就是怕品牌logo毀了他處心積慮鋪陳的一切。


而在電影開場，大約有200位藝廊贊助者出席開幕典禮，Tom Ford希望所有人都非常時髦，Arianne Phillips於是向各大時尚品牌商借服裝，從Chanel、Dior、Gucci到Prada都有，但整部電影中，就是看不到Tom Ford自己的品牌。


Arianne Phillips表示，Tom Ford說得非常清楚，他拍電影不是為了賣衣服，因此儘管蘇珊這個角色的社會地位和財力，都有非常完美的理由讓她穿上名牌，但Tom Ford就是不願意，「我好幾次在他店裡看到一些單品，像是一副太陽眼鏡，我想用在電影中，但他說看到那個logo會讓觀眾出戲，我們在他的工作室製作了一些戲服，用他的供應商和裁剪師，那在這部電影是很獨特的。」Arianne Phillips也透露，開場戲的部分，有些設計師們也都前來幫忙，那部分最後沒剪進去，不過或許有可能會被剪入導演版。


▼艾美亞當斯在《夜行動物》中的各個造型均經過仔細思考，以凸顯蘇珊這個角色的複雜層次，紅色則是Tom Ford用來貫穿電影中三個不同世界的意符之一。



善用色彩意符巧妙串連 好導演得懂如何捨棄
至於此次一人分飾兩角的傑克葛倫霍，Arianne Phillips 認為，他的戲服非常具有挑戰性，「有時候戲服的工作就是要不搶戲，我想湯尼和愛德華的戲服就是必須如此，這兩個角色看似相同，但卻不盡然如此。因為小說中的主角湯尼，就像一般男人，我們透過小說裡的故事，經歷了他的悲劇與傷痛，會同情他，電影中出現了幾個意符（signifier），湯尼在小說中的世界穿著紅色格子襯衫，那段故事中用了大量紅色作為意符，重點就在這些色彩意符，它同時也是一種電影語言，在這個大地色塵土飛揚的西德州世界，用紅色緊密串連這三個世界的故事，在影像呈現上也比較好看。」


▼戲服設計師讓劇中劇的角色湯尼穿上紅色格子襯衫，串連起電影中的其他兩個世界。



亞倫泰勒強森（Aaron Taylor-Johnson）的角色是個惡行累累的殺人兇手，為了這個惡棍的造型，Arianne Phillips 查找了各種參考資料，還包括真正罪犯的照片，因為對Tom Ford來說，不讓這個角色變成可笑的模仿是很重要的，「我們曾有讓他戴上粉紅戒指的想法，很小女孩的粉紅戒指，或許是來自他所強暴的女孩的，或是類似這種惡行得來的，他戴上這個鑲有粉紅鑽的粉紅戒指後，真的很讓人倒胃口，而且很恐怖，我想那也透露了亞倫的角色個性，我很認同要提供演員關於角色的蛛絲馬跡，因此戲服就是『把我送上去』（Beam Me Up）的機器。」Arianne Phillips說。



▼戲服設計師曾讓亞倫泰勒強森（右二）戴上粉紅戒指，以凸顯這個惡棍角色的個性。


▼戲服設計師透露，亞倫泰勒強森（右）穿上綠色牛仔靴後，立刻進入角色之中，走路開始大搖大擺、故作自信。



「透過我們的合作，我們探索了許多那個角色可能會有的意符和特徵，但最後我們都剔除了。」Arianne Phillips表示，「Tom曾在拍攝《摯愛無盡》的時候對我說，電影製作過程中，他最喜歡的部分是剪輯。而很棒的導演在於懂得刪減、刪減、刪減，你必須不斷的剔除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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